1868年6月21日,巴伐利亚王国的民众们集聚慕尼黑巴伐利亚宫廷剧院。当晚,德国最著名的指挥家冯·彪罗执棒演绎一部新歌剧,由备受关注的理查德·瓦格纳作曲并撰写脚本。此时的瓦格纳已在慕尼黑生活4年,他的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也曾在这里上演。他心中格外忐忑,期望着即将首演的新歌剧能够获得成功。演出结果不必多言,因为它已镌刻在音乐史上:这部名为《纽伦堡的名歌手》的庞大歌剧营造出振奋的城市气氛,观众们在剧中看到了民族的光辉历史。
从那一夜起,《纽伦堡的名歌手》便被赋予两个在歌剧史上毫无争议的标签:"瓦格纳歌剧巨制"和"德意志文化代表作"。前者使它成为检验一个剧院歌剧制作水准的试金石,后者则使其至今依然是德国各大歌剧院节日期间最常上演的保留剧目。
今年夏日,《纽伦堡的名歌手》在中国国家大剧院上演,长达5个半小时的歌剧"马拉松"在挑战"名歌手"们身体极限的同时,也为观众献上一场歌剧盛宴。面对这样一部大制作,国家大剧院与英国皇家歌剧院、澳大利亚歌剧院联手展开创作,在《纽伦堡的名歌手》演出史上,这也是第一个由中国剧院主导打造的歌剧版本。
瓦格纳是德国19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歌剧作曲家之一,一生创作了十余部歌剧,通过将"无终旋律""主导动机"和"半音化和声"引入歌剧创作,对传统歌剧进行了彻底革新,与同时代的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共同将浪漫主义歌剧推向高峰。然而,《纽伦堡的名歌手》却是他在创作技法上回归传统的一部作品。这不仅体现在三幕、十五场这样传统的歌剧架构上,同样体现在管弦乐的音乐分工上:在作曲家前一部极具创新性的作品《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中,管弦乐在很多段落独立担负宣泄情感的重要作用,而在《纽伦堡的名歌手》中,管弦乐在多数时刻都作为歌手演唱时的伴奏,不能喧宾夺主,甚至在演奏音量上都需刻意控制,这对乐团的演奏水平提出更高要求。在指挥吕嘉的带领下,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不负众望,当剧中恢弘震撼的前奏奏响,这部讲述纽伦堡城中名歌手们故事的鸿篇巨制缓缓拉开帷幕。
作为瓦格纳在成熟时期创作的唯一一部喜剧题材歌剧,《纽伦堡的名歌手》是作曲家为数不多、取材自真实历史的歌剧作品,它的故事并不复杂:为追求心上人艾娃,骑士施托尔青来到纽伦堡,但艾娃的父亲许诺要将女儿许配给名歌手比赛中的获胜者。对名歌手和歌手比赛缺乏了解的施托尔青在试唱中错误百出,同时还引来了情敌、比赛记分员贝克梅瑟的羞辱。最终,施托尔青在名歌手师父萨克斯的帮助下,以一首新创作的歌曲击败了竞争对手贝克梅瑟,获得了比赛的胜利,与艾娃终成眷属。瓦格纳巧妙地将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与纽伦堡引以为傲的名歌手传统结合在一起,其中德高望重的萨克斯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他是名歌手时代的标志,他的塑像至今仍屹立在纽伦堡街头。
在音乐界,导演们纷纷通过瓦格纳的歌剧实现舞台美学突破,践行"导演剧场理念"。例如,《纽伦堡的名歌手》在拜罗伊特音乐节上演时,歌唱比赛场景被放置于二战后国际会议的会场,而《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舞台设计则具有浓厚的工业社会气息。此次国家大剧院版《纽伦堡的名歌手》将先锋戏剧理念与传统现实主义视觉元素相结合,为完美呈现当时情境,担任导演的英国皇家歌剧院前任歌剧艺术总监卡斯帕·霍顿深入研读剧作,从剧中人物的每个动作,到复杂场景的舞台调度,均力求与剧本情节高度契合。
在整部歌剧中,众多角色与合唱团共同出场的宏大场面与仅有两三个主要角色在台上表演的场景频繁穿插,导演通过巧妙构思串联整部歌剧,令每个场景都充满戏剧张力。例如,歌剧通过转台进行换景,随着舞台旋转,正面的庄严会场转离观众视线,后台充满生活化的场景逐渐显露,将名歌手台前与幕后的场景全然分开,在连贯切换"艺术家"与"普通人"身份的同时,突出德国历史上名歌手这一群体的特殊性。换景后,人物服装风格也随之变换,名歌手们在日常生活中穿着款式现代的衬衣,在出席活动时则身穿款式高贵、纹饰复杂的礼服。
霍顿对于歌剧情节中喜剧元素的呈现同样十分考究,在第二幕"混乱的街道场景"(见图,凌风摄)中,萨克斯用敲击鞋底的声音记录贝克梅瑟在歌唱中的错误,连续不断的敲击声与令人难以忍受的歌声在寂静的深夜引起一片混乱。导演将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与瓦格纳熔于一炉,将街道的混乱场景变成萨克斯的噩梦梦境。霍顿说,"我们都很熟悉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其中的夏夜梦境代表了幻想。在歌剧第二幕中,第一幕埋伏的恶魔种子从萨克斯心底爆发,成为仲夏夜最可怕的梦魇。"
当施托尔青嗓音嘹亮、饱含深情地唱响著名唱段"清晨闪耀着玫瑰色",不仅得到台上名歌手们的喝彩,更收获台下全场观众的掌声。随后,全剧尾声赞颂萨克斯忠于艺术、不畏创新的大合唱气势如虹,将全场气氛推向顶点。当最后一个辉煌的和声奏响,演出落下帷幕。瓦格纳在音乐中寄寓的深厚德国音乐文化,跨越语言,深入人心。
《 人民日报 》( 2018年07月01日 0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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